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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想厘清李商隐与佛教的因缘,可能必须先了解他与道教的关系。
李商隐所留存的诗歌作品中,有大量的道教神仙传说、典故,有众多别有所指却又隐晦难明的无题诗,以及与女冠的交往和纠葛,引发了后人的多种臆测。
这成了千古以来众说纷纭的“悬案”,让李商隐与道教有着牵连不清的关系,也造成了后人认为李商隐是“道教诗人”的既定印象。
事实上,并非如此。
艺术化的道教?
李商隐的故乡——怀州河内,地近道教圣地王屋山,是唐代道教兴盛的地方。他说自己“学仙玉阳东”,称自己是“玉溪生”,有过学道求仙的经历。
而且,李商隐的求道,并不是追求时尚,或把它当作达成某些特定目标的渠道,而是倾注了生命的热情在其中,所以才会有“自有仙才自不知,十年长梦釆华芝”的坚持。
然而,为何李商隐最后没有选择以道教为归宿?这必须从两方面来说明。
道教发展到晚唐,从“外丹服食”向“内丹养炼”的趋势,已经是十分明确的方向。换句话说,李商隐所处时期的道教,不重神仙方术,更重修心养性,这也左右了他对道教的态度与看法。此其一。
另外,李商隐诗歌中的神仙思想与情境,并不代表宗教信仰上的意义。也就是说,他所采用的仙事、仙语、仙典,所描绘的仙界、仙景,只是一种隐喻、暗示、寄托或象征。
如果说李商隐对待道教,主要为了运用它所提供的材料抒写诗情,按自己的美学理想来创造某种艺术境界,那么,佛教思想义理,则与李商隐的人生际遇,有着更多的契合点。
与佛教的因缘?
李商隐与佛教的关系,早在童蒙时期已有发展。他在《上河东公启》中说自己:
“伏以《妙法莲花经》者……始自童幼,常所护持。”
由此可知,李商隐幼年时即已接触佛典,持诵《法华经》;而且因持诵有年,恒之不辍,故有不少的感应经验;甚至还“十一年长斋”,足见他的信仰之诚。
另外,李商隐曾在《樊南乙集自序》中说:
“三年以来,丧失家道,平居忽忽不乐,始克意事佛,方愿打钟扫地,为清凉行者。”
此序写于大中七年,李商隐当时约42岁。面对妻子的去世,他萌生了“放下一切,专为行者”的念头,以求超越人间苦海。
此时,他还在长平山慧义精舍藏经院刻《妙法莲花经》七卷,写下了对南宗禅多有精解的作品。
另外,《宋高僧传卷六·知玄传》也记录了李商隐与佛教的关系:
有李商隐者,一代文宗……语僧录僧彻曰:“某志愿削染为玄弟子!”临终寄书偈诀别。
李商隐晚年师事悟达国师,全心向佛,临终遗愿是出家为僧。他大概认为:唯有这条路,才能消解来自于内心最深处无法排遣的无端之哀、无解之题,使他从矛盾的人生中超越、从失望的深渊中解脱。
空灵的禅味?
了解了李商隐对佛、道的态度,便较能掌握其作品所蕴含的意趣:
岩花涧草西林路,未见高僧且见猿。
……
月从平楚转,泉自上方来。
……
孤鹤不睡云无心,衲衣筇杖来西林。
……
这些诗歌,没有彷徨与矛盾,有的只是空灵的禅味,隽永的意趣。
李商隐并没有刻意堆砌佛教典故、词汇,而是借自然景致,无心地展现出清雅、幽静的心灵境界,与他锦瑟无题之类,飘忽、瑰丽、迷离的作品相较,风格是大异其趣的。
李商隐另有一首充满禅意的《北青萝》,流传千古:
残阳西入崦,茅屋访孤僧。
落叶人何在,寒云路几层。
独敲初夜磬,闲倚一枝藤。
世界微尘里,吾宁爱与憎。
在这首诗中,李商隐借“访僧”的行动,写出自己对舍去世间烦恼、达于无心之境的向往和追寻。而这种追寻,又是十分孤寂的。
舍生求道有前踪,乞脑剜身结愿重。
……
若信贝多真实语,三生同听一楼钟。
李商隐觉得自己与佛教有着累世的因缘,怀着坚定的信念与广大的悲愿,为在佛法中证得无上解脱,舍身也在所不辞。“三生同听一楼钟”这七个字,不仅成了千古名句,也是他心意的最佳体现。
结语?
李商隐31岁开始茹素,从此长斋,这一点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;他在38岁时所写的《骄儿诗》中,提到“又复纱灯旁,稽首礼夜佛”,可见他的家中必有佛像、佛灯的摆设,这又能为他的佛教信仰作有力的证明。
李商隐的一生,以佛教始,亦以佛教终,他与佛教的因缘,随其年龄增长与际遇增加,或隐或显地贯穿于其生命中,占有重要的地位。
晚年的李商隐,就是靠着内心的坚持,走完了他多病艰难的一生。他活了46岁。有人说他晚年笃信佛教。但是我总以为,这样聪明的李商隐,佛教不过是他的一面镜子罢。他可是儒释道三教贯通的学者!
“漫夸鹙子真罗汉,不会牛车是上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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